尚进有位私交甚笃的好友,名唤安若之,金陵本地富户,家中经商,有万贯家财。
为这请客一事,尚进当夜就前去安若之家与他商量。
贤弟,为兄现下有桩事。
要仰赖你帮忙!
尚兄但言。
前日我去了份帖给这新来的巡按,也实是没想到他竟应了邀,眼下要置一桌席招待他。
我想明日借尊府做东,未知可否?
安若之听了,笑言道:原来是这事,尚兄吩咐,自当欣然应允。
尚进从袖兜里掏出一封银子,递给安若之,此是六两,权作此次宴请钱资。
安若之知道他就靠着那点微薄俸禄过活,平常日子清贫,这六两怕是他压箱底的存款了,便直接推了回去,尚兄勿要同我客气,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明日定会为你款待好客人。
尚进又送过去,本就是麻烦你,还让你出资,不妥不妥。
安若之顾忌他自尊,就权且接下,将银封收进袖兜里。
尚进见此方才笑开,拱手道:明日便有劳若之兄弟了!
你我交情,休说这话。
安若之随即唤来长侍来安交待下各事项。
让家下人明日早定下菓品,厨役预备一应桌面酒席。
除了吃喝,玩乐少不得安排上。
于是叫去戏班子定下四名海盐子弟来唱戏,又让从教坊叫两名唱曲的小娘儿明日来答应。
到得次日,尚进到点下值,径往若之家里去,又派身边人去接应赵御史。
这边厢尚进同安若之在厅上坐等候,才下了没两局棋,就听得小厮跑来报,人来了!
二人赶忙起身出去相迎。
日头西斜,庭院里有下人在廊下点亮灯笼,赵璧宁踏着朦胧昏色迈步而来,宽身大袖的白布道袍,头戴黑纱头巾,脚踏粉底皂靴,逸然出尘之姿,一乖巧小郎身后跟随。
赵璧宁定眼一看,见六间厅上,湘帘高高卷起,精美屏风罗列,正面摆放着一张吃看席,桌上簇盘里定胜糕、方糖高高堆起,码放地十分齐整。
三人揖让进厅,叙礼交拜,佑哥适时呈上贽见之礼,一匹缎子,一部文集,一面端溪砚,四袋芽茶,下人接了收到后边去了。
尚进道:赵大人真是风姿卓绝,令我等黯然啊。
赵璧宁礼节性浅笑,公过誉了!,回礼道:承蒙尚公相邀,今日多有叨扰了!
尚进介绍道:此是主人安若之。
赵璧宁又作揖,称道:容当奉拜。
学生初来贵地,承蒙厚情款待,在此谢过!
安若之:不敢当,不敢当,巡按大人清顾,蔽舍蓬荜生辉。
侍女进来奉茶,安若之忙道:看这,光顾着说话,先生快请落座。
赵璧宁被拥请上坐,尚进和安若之下边左右主位相陪。
尚进啜了口茶,将杯盏搁置,还未知先生仙乡,尊号?
赵璧宁道:学生乃浙江钱塘县人氏,贱号怀瑾。
尚进不忘马屁,也只有余杭这样银钟灵毓秀之地才能出世先生这样的风流人才,昔年我曾经过余杭,只遗憾匆匆而过,未及尽兴游览领略杭城风光。
赵璧宁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杯璧,茶沫淌在褐色茶水里,我也有几年未曾回乡了。
先生离家是为挣取功名,如今已然遂愿,故乡族人以为荣焉!
寒暄客套了一番,厨役割道汤饭,呈上各色菓品佳肴,阶下奏起乐来。
尚进和安若之不时劝酒,赵璧宁推拒不得,饭席过半,已有些微醺。
拍板打拍,鼓乐伴奏,戏子在台上唱《朝元歌·花边柳边》,花边柳边,檐外晴丝卷。
山前水前,马上东风软,自叹行踪,有如蓬转,盼望家乡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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