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们走后,张隆朝我道清楚城里的秘密,许是以为我会随着将军们一道,留宿军中一路辗转不停,他便不再顾忌。”沈顷喝了口粥,又道:“宣武镇属直辖镇,可调动的权力是掌在皇帝朱奇身上的,宣武副使陈平易想反,但他被困汴州,便想借凤台县反的法子,领命出兵镇压。”“可一个小小的边县,虽属宣武镇管辖内,但还不至于能惊动副使亲自出征,但若整个城被屠,反军高挂百姓尸身,一路朝上杀,那陈平易便再不能坐视不管。”“这便是张隆口中所言,凤台县除了官一个都活不下去。”沈顷抬头,“他是凤台县最后一位官,他想借着我的名声逃出去。”殷素吞咽下的一口热粥烫得喉疼,痛意激得生出薄汗,她却忽而想明白缘由。“所以,陈……陈副使屠完整个县,做足惨烈血腥状,是为了借此造反,逼朱奇放他出汴州。届时,便可汇合凤台县一路朝上的军兵造反?”“不错。”沈顷叹气,“你们走后似公子(一)殷素骤然回神,满屋视线皆落自身。她松开发酸的齿,“是有些吃不消了。”那碗快见底的肉粥,沈却瞧得分明,眉眼间不觉染藏些许欣慰之意,道:“翠柳,搁下罢。”王代玉亦快慰扬笑,“二娘如今能进食,便是真人保佑,也叫我未曾白供奉几尊玉菩萨。”“前些日子我见对街巷尾的崇安寺里头建着抱厦,一问才知不少僧侣南下,为寻个庇佑。等热闹了,叫遇之带着二娘去瞧瞧,沾些人气。”沈却点头应好。“说起崇安寺,今儿个回宅顺道途经,倒于牛车外瞥见一人。”沈顷搁箸,续王代玉之言,“徐雷,原为李唐朝淮南节度使,今为众人簇拥,官至大丞相。其膝下假子徐文宣,乃人中龙凤,将升、润二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本以为他仍驻上元,未料竟是徐雷留此颐养天年。”王代玉闻言,不禁忧心,“可莫又折腾着要迁往别州?”“怎会?”沈顷忙摆手,“吴王乃女主,徐氏父子早年便逼她父称帝,奈何其父不愿,仅敢改元。这往后吴国权柄,终是要落徐文宣之手。此人才华横溢,我敢断言,吴境十年之内,必安定繁荣。”吴王女主。殷素倚在素舆上移目,不由忆起杨知微。与这位女娘的初见乃是在大梁,武宁镇徐州彭城。穿着花罗衫,云锦裙,人亦清秀,可行得却是偷窃之事。那时她本受父命南下采买,不想叫她撞上位死皮赖脸,手段老辣的女贼。甚至一道顺走她腰间阿娘新打的绑玉络子。殷素气得跺脚,好在眼尖,抓住混于人群里试图逃窜的小贼。偏那女贼理直气壮,护着钱囊大喊:“财不外露,小娘子随意悬于腰间,岂非招人觊觎,惹人眼红,不怪我顺走,如今叫你抓个现行,我也不恼,还你便是!”说罢,将那坠玉的络子丢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