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个月,他才学会适应室外的蒸烤,他真心觉得那阳光是带毒的,所以他皮肤的麦色也显得那么黯淡,这城市的憋闷,灰尘和污染让他被迫关注自己容易出问题的嗓子——自从找到一份电台的工作后他变得比较细心,但这似乎也导致了紧张,以至他开始有了点心理过敏,比如夜晚12点后,他的声音通常会有轻微的沙哑,这个他可以控制,但如果他正在为此紧张,那他就会控制得很僵硬。他因此不得不平生第一次自我安慰地喝起滋养喉咙的东西,并渐渐成了习惯,烈日灼人的天气他们通常龟缩于机器制造的温度里,他有时会感叹,怎么会那么多人——包括他自己——前仆后继闯进这座城市,为各种理由这般忍受着也许从没体验过的炽热和焦渴而且居然还忍受下来了——到最后简直就忍成了习惯。虽然烈日里横穿马路走在汽车滚烫的尾气当中张阅常想骂娘,不过更多时候他麻木不仁,既然这就是现实那不也只能接受么?有次他看见一个抱着粉aby的年轻母亲脸带笑容从他身旁掠过,他印象深刻,因为受到了那么几分震动……连同感染,想起了一个非常老土的词:笑看人生。何况这天也不是没有不凉快的时候,比如现在,可以大开窗户,风呼啦啦猛吹,飘进千丝万缕的雨。他的心情变得霎时飞扬,决定在节目里插播兴高采烈的音乐。张阅近期的工作颇为无聊,播报流行趋势或播放流行音乐,说些诸如“希望您能有个明亮的心情”之类的蠢话,张阅对电台并没别人想象的经验,虽然过去也接活但一向只尽本分不求进取,之前他甚至以为这种节目通常都是声音甜美温柔的女孩来做,但他进这电台还未有一年,尚无挑肥拣瘦的资历,总得赚钱养活自己吧?他的银行卡已在和李凡租房和购物的过程里刷得精光,只能让母亲把他另一帐号上的钱汇些过来,李凡批评他从小养尊处优毫无精打细算的概念,将卡强行扣留,关于这个张阅无力反驳,他的确不太具备金钱意识,而且喜欢享受,他只是不明白,李凡的家长作风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刚来的那段日子他住在李凡杂志社的宿舍,刚入秋天,空调坏了两人在单人床上做得大汗淋漓,吃饭时很不巧食堂的菜炒糊了,给李凡塑造出一个“卧薪尝胆”的尴尬形象,之后张阅坚决要求在外租房,李凡没有异议,他们需要共同空间,更需要二人空间……再之后,张阅才开始找工作,他运气挺好,只是这份很不错的工作有一点美中不足,就是上班地点离租下的房子很远。于是张阅几乎每天都在奔波中,好在电台福利不薄,有公寓给职工,房租也只是象征性收一点儿,每逢夜班或赶上李凡出差,张阅便不回去,这成为他缺乏金钱意识的又一体现,当然,李凡没因这个批评他。最近一个多星期里,他都睡在公寓,以至这两天实在找不到厚点儿的衣服,只能和同事跑去附近买了一件,没记错的话,李凡恰好就是那个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爸妈走了,你晚上回来么?张阅当然是要回去的,他第二天好不容易能休个周末,但上了地铁他就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头痛,头晕,喧哗声让他耳朵发胀。张阅觉得很沮丧,他的体质不算好,长大后似乎健康稳定,其实只是外强中干,这两年他再也没有嚣张地跨季节穿过衣,第一次意识到这是年岁渐长的表现,他很是气急败坏。他现在生活规律,内容单纯,听着就象许多曾经放浪形骸的男人一样开始学会控制急促暴躁的呼吸,这一切来得其实比预计中早,在他还没有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样,没有倒在哪个露水情人怀中之前……日子就开始云淡风轻黑白分明了。此刻他想起李凡早上离开的父母,他们悠闲度日,闲云野鹤般潇洒,这回旅游路过来看儿子,听到消息的时候,张阅表示自己可以住到外面去,李凡并不非常赞同,说“有那必要么?”他猜李凡没把自己也到g市的消息告诉父母,李凡就不是那种喜欢对父母交代的性格,何况他本身也来得突然,之前毫无征兆,到g市的那天他倒霉透顶,手机落到了出租车上,李凡的电话也凑热闹般关机,弄得张阅只能找到他的杂志社,在楼下一直等到对方下班。那差不多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天没有这么冷但也下着雨,李凡看见他大吃一惊,眼神复杂地帮他擦着脸颊上的雨水。不知道问问别人上来找我啊?蠢!!他骂。我如果出差呢?如果加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