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舟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否认。“是真的,”他说,“不过我现在又没有女朋友,前女友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你怎么没谈?”“没遇上我愿意耗精力去喜欢的。”“那你现在呢?”她语气有点挑衅,“现在愿意了?”宋行舟没接她的话,只是轻声问她:“你想听真话?”她点头。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权衡什么,最后却只是轻轻说了句:“我想等你清醒的时候,再跟你说。”裴雨忽然有点委屈。“你是怕我醉了,明天就不认账了?”“不是。”“那你干嘛不说?”“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得进去。”他靠在沙发侧面,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声音低得像风吹过房梁。“你太乱了,裴雨。”“我不乱。”“你骗人。”宋行困了,靠在墙边闭了会儿眼。裴雨盯着他的脸看,看了很久,发现他睫毛很长,鼻梁挺,,像是睡着的时候才……是不是过得挺好的?”“嗯?”“就你家,或者你小时候。”他睁开眼,抬眸看她一眼,“你身上有种……不穷人的自信。”他低低一笑。“我爸是厂里工程师,挺早就把我送去寄宿学校。后来大学也顺利,找工作也没啥坎坷。我没吃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苦。也没真穷过。”裴雨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那你在电厂干嘛?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因为那是我爸在过的单位,而且我现在不是也不错。”“你是因为你爸?”“他退休的时候说,‘我干了一辈子,不图儿子回来接班,但你要真回来,也别让人觉得念了大学就高高在上’。”他轻声笑了笑,“所以我穿工装,跟大家一样骑电驴,管自己叫‘底层工人’。你当真了。”裴雨心里忽然一阵酸。她把脸埋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那你以后别再说自己是底层工人了。”“好。”“我会生气的。”“好。”他答应得毫不迟疑。裴雨却说不出是心安还是更委屈了。屋子里慢慢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还在轻轻拍着玻璃,时不时传来小区里猫叫一声。她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沿,眼皮一合一睁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真的困了。而宋行舟……还是没走。她最后一个意识,是他的手轻轻拉了拉她搭落的毯子边角,替她盖好,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晚安。”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阳光透过半拉开的窗帘洒进来,斜斜地落在客厅地板上。空气里还残留着昨晚的酒气和那种久未通风的小屋独有的、混合着生活味道的潮湿气息。裴雨是被阳光晒醒的。她醒得很慢,脑袋里像塞了团棉花,迷迷糊糊的,整个人还半陷在昨夜那点恍惚里。她蜷着身体躺在沙发上,被毯子包着,手臂下一片温热,身体却有点僵硬,像是睡了一整晚没翻身。天光透进来时,她甚至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梦里有一杯温水,有一个蹲在她身边轻声说话的人,还有一双握着始终没放下太多情绪的眼睛。是宋行舟。她努力睁开眼,看了一圈客厅。安静的,只有她一个人。他走了。这念头让她忽然有点落空,胸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掏了一下。她撑起身体坐起来,靠在沙发上发了一小会儿呆,直到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然后,她才发现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纸条,压在她平时摆手机的地方,上面还有个保温饭盒,盒盖盖得好好的,外面还用旧毛巾包了一圈,像是怕她被烫到。她拿起那张纸条。纸是干净的白纸,字迹仍然是他那种工整里带点随意的风格,像是平时拿笔太利落,又怕吓到谁似的特意放了点温柔在里面。【饭在盒子里,豆腐汤、番茄炒蛋和煎饼,没调辣味。知道你早上不太能吃油腻的东西。保温最多两个小时,起来记得热一下。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走了。昨晚没睡好,下午还有个班会,先走了。你要是真不舒服,请两天假。——宋】裴雨看完,把纸条放回茶几上,又把饭盒慢慢地打开。她其实不太饿,可能是昨晚喝得太多,胃里还有点泛酸。但那股熟悉的味道飘出来时,她却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饭已经凉了。豆腐汤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皮,番茄炒蛋里的蛋黄微微凝固,但味道还是熟悉的,像是她小时候外婆做过的那种——不加鸡精,只放一点糖和盐,番茄也没剥皮,就那么简单地下锅煸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