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暑半是好笑半是无奈,放缓语气解释,“我起床的时候你还没起,刚好有点事就先出去了。确实没想到你在等我。”闻知屿用探究的眼神凝视她,半晌后点头,“嗯,那我原谅你了。”韩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闻知屿字正腔圆地重复,“原谅你了。”从气鼓鼓到原谅可是一分钟都不到,韩暑忍俊不禁,“那吃完饭还玩吗?”“不玩了。”闻知屿倾身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早点休息,晚安。”说罢他收回视线,放好碗筷起身,利落地向楼梯走去。韩暑黑人问号脸,冲那笔挺的背影喊道:“明天我一早就走,离开前打算放生壁虎和猫咪,要一起吗?”“不用了。”淡漠的男声经过电视墙拐角的过滤变得更轻更远。闻知屿迈开家居裤包裹下的两条长腿,没再回头。韩暑定定地望着那抹身影消失的地方,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说不上来的酸楚。吃过饭,她像第一天来时一样站在门廊,环顾四周。这间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别墅,主人是一位有着黑白灰的躯壳和色彩斑澜的内心的作家。他有时候很高冷,有时候会幼稚,有时候像个神金病,偶尔还像个变态杀人犯。问题先生民宿是一家没有服务的民宿,但却和家一样温馨。问题先生是一个毫无服务意识的老板,但是一个很好、很可爱也很有趣的人。因此,当第二天早上韩暑离开,而闻知屿始终没有现身时,竟然有些伤感。只是六天而已,六天,她怎么还有点不舍?怪她太心软,不如二楼那个心硬!怎么说也是六天的相遇,怎么能这么不在意?韩暑压下思绪,用钥匙划开封住壁虎箱子的胶带,然后噔噔倒退三米远。从地牢重见天日,没一会一大一小壁虎便现了身。待两个灰突突的身影消失在院落里的“断臂残肢”之间,才蹑手蹑脚收拾残局。“咪,下一个就是你们了。”韩暑奋力推开大门,先把装着猫的纸箱抱下台阶,这才回来提笨重的行李箱。当黑色铁门在吱呀声中闭合,当院落里的景色在门缝中收窄直至彻底消失,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冷血,又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和再见。闻知屿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晚安,而这是没有来得及和闻知屿说的谢谢和再见。希望在前方,去后海村会认识新的人会有新的故事。轮子和石板路碰撞发出规律的声响,韩暑一步步向前,拨散了来时的茫然,走向愈发清晰的目标。太阳东升西落,时间的流逝在日光残影中变得具像。当秦建翎用指纹解锁防盗门,踏进别墅,被西侧那扇窗亮金色的夕阳刺花了眼,好半天视线才清明。一片寂静。秦建翎轻车熟路的找到拖鞋换好,边往进走边扯着嗓子喊:“知屿?闻知屿?闻——我擦你坐在这干什么呢?打坐?”只见闻知屿盘腿挤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佝偻着背,双眼呆滞双目无神,短发向四面八方无规律的翘着,一副丢了魂的可怜样。秦建翎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大为稀奇,“闻老师终于走火入魔失心疯啦?”“滚。”闻知屿凝固的瞳孔往左侧斜了两毫米,“我不高兴。”“还是写不出来?”“不是。”“那是——没找到新的消遣?”“不是。”“没吃好?”“不是。”秦建翎纳闷,“那你这半死不活的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你那个奇怪的房客z——”ou的音还没发出来,两记冷冰冰的眼刀飞来。闻知屿双手撑地,屁股旋转九十度,双手奉上一张a4纸,“你看。”秦建翎一目十行,越看越震惊。工工整整的字迹布满整张纸,密密麻麻,全都是——游戏。什么双人绘画互换挑战,扑克牌拼记忆、筷子夹纸杯、蒙眼打人、翻荷包蛋、拖杯挑战……秦建翎叹为观止,正想提出疑问,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膝盖。四目相对,眼里只有真诚,“老秦,你会陪我玩这些游戏吗?”秦建翎嘴角抽搐,“我——”闻知屿伤心欲绝,“你不会。”秦建翎讪笑,“嗯怎么说呢——”“没有人会。”闻知屿又旋转了九十度面朝沙发,嗵的一声把脸埋进靠垫,不动了。秦建翎猜到了七七八八,把纸放回茶几上,慢吞吞道:“是,只有你的房客会。”“……”闻知屿继续装死。“但人家已婚已育啊!”闻知屿坐起来了,“已婚已育怎么了?已婚已育就不能玩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