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艺术生里就一个工科男。这不摆明了吗?万里晴倒也不怕,他发小是侍酒师,也是个十足的东坡迷,每回喝醉必定诗兴大发,耳濡目染的,他肚子里也装了点墨水。因此,当叶空雨问他:“会玩吗?”叶空雨是好心,他底下这帮人什么性子清楚的很,真正玩起来狼一样凶残,有回,后期组组长连皮带都输了,硬生生用手提着裤子回去的。但万里晴不领情,低声回敬他:“看不起谁呢?”行。叶空雨不管了。叮叮叮,筷子敲打着杯壁,瓶盖像烫手山芋在桌上跳了大半圈,落到万里晴面前。梁逸哈哈笑,扬声道:“横眉冷对千夫指……来,下半句。”万里晴对答如流:“回眸一笑百媚生。”叶空雨:“……”这诗人变脸挺快啊。叮叮叮。又是一圈。北彻慢条斯理道:“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万里晴秒接。叶空雨:“……”这诗人很讲礼数。游戏进行几轮后,气氛高涨,他们也想不到万里晴能以一敌十,都想看他会输在谁手里。林颜加了难度:“京中有善口技者。”万里晴喝了口酒,答曰:“从此君王不早朝。”全场缄默:“……”这车开得有点快。万里晴说完,想到桌上还有女孩,赶紧跟林颜和梁逸道歉,两人摆摆手,“没事没事,玩呢嘛。”“战无不胜啊。”北彻这话是对万里晴说的,看的却是叶空雨,笑了笑,“继续,看看下轮令官是谁。”令官是叶空雨。他双手交叠放在膝盖,望着桌对面的万里晴,如小提琴般悦耳的声音响起:“空山新雨后。”万里晴脑子飞快运转,一双笑眼成弯月,说:“雨后万里晴。”“你这是杜撰。”叶空雨用右手拇指紧紧按着左手的虎口,传来丝丝痛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沉溺。“没说不能杜撰啊。”万里晴摊手,转头问梁逸,“作数吗?”梁逸点点头。万里晴呜呼举起拳头:“我赢了。”梁逸看了眼低眸沉思的叶空雨,再看了眼没心没肺挖蟹膏吃的万里晴,扶额叹气——撩人不自知者,大罪过也。晚安朝朝这种场合少不了玩个烂套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是北彻提议的,他朝叶空雨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兄弟推你一把。北彻蔫坏。他好似对这个新员工抱有浓厚的兴趣,直把万里晴逼问地连连告饶,非但不将叶空雨警告的眼神放在心里,还持续进攻,问:“上段感情什么时候结束的?”万里晴喝酒压惊,讪笑:“我选大冒险。”“没机会了。”北彻无情道。气氛微妙,但不僵硬。万里晴性格很好,能喝能玩,像只羊羔子掉进狼群,谁都能揉搓一番。叶空雨盯着他酡红的脸,刚想插手,万里晴开口了,坦荡荡道:“上个月。”北彻:“……”难怪某人看得这么紧。“为啥分的?”梁逸脑袋凑过来问。“分手还能为什么?”万里晴掰着手指头说:“首先,不喜欢了,其次,不喜欢了,最后,不喜欢了……”他喝酒总是上头快,脑子有片刻的短路,忘了梁逸这个应该是下个问题,他用不用答都是另说呢。可是答完,他却在心里想,原来说出来这么简单,人们总会为分开找各种理由,究其根本,就是不爱了。万里晴掩着心酸,将剩余的半杯酒一饮而尽,哼着歌朝北彻放话:“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今天……”他拿手绕着桌子一圈,“我要把你们统统放倒!放倒!”叶空雨揉揉太阳穴,而后,默默掏出手机,有人吃一堑长一智,万里晴则是一直吃一堑吃一堑……游戏进入白热化。万里晴两手捧着脸,眼神迷离,再没之前的骨气,声细如蚊:“我选真心话。”梁逸和林颜对视一眼,前者怂恿后者,林颜承着叶空雨耐人寻味的目光,清了清嗓,记者采访般字正腔圆问:”你钟意什么类型的?”万里晴认真想了会儿,抬眼说:“智商要高,长相要帅,最重要的是,年龄得比我大点儿。”沈炎就比他大一岁。因为他慕强,哪怕如今分开了,曾经在沈炎身上感受到的近乎于成熟男人的魅力,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叶空雨扯了下唇角,忽觉宴会厅像注入一股热风,让人起燥。梁逸偷偷看了眼叶空雨,心说,闹半天,老大是单相思啊?临近七点,局散了,万里晴的酒也醒了,站在海鲜馆的门口,悔得直拍脑门,他这个喝酒上头就爱掏心窝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