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宇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爸爸我确实感到很欣慰啊。”
李洛翻了个白眼,抬手把他的手臂推开:“少恶心人。”
“恶心?这叫精神慰藉。”黄宇一本正经,连姿势都调整了一下,双腿交叠,“你应该感恩,就你这种敏感体质、容易受伤的性格,能够有我这么个智慧如海的朋友陪伴,简直就是天降福报。”
李洛嗤笑了一声,很想给黄宇一脚,但腿都要伸出去了,却又收了回来。
他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着,心却根本不在屏幕里。
走廊另一头,护士推着车子走过,橡胶轮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吱呀”的声音。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冷冷的,让人没法放松。
李洛轻声说:“黄宇,你不觉得很讽刺吗?我这一路走过来,看上去好像一直在和资本作斗争。但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样的。”
黄宇侧头看他,眉眼敛起了一些嘲弄,转为安静。
“小时候在福利院,我怕门关上,就拼命往高处爬,只想让人看见我。后来李项明死了,我拼命死赖着不回去。再后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归属,结果别人又随便就能被逼到走投无路。”李洛攥着手机,骨节泛白,“我不懂,为什么有些人能那么轻易地抛弃别人,逼迫别人,甚至把他们当玩物一样。”
黄宇想了想,叹气:“大部分人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们既不善也不恶,他们只顾自己。他们的不善,落到别人就成了恶。”
李洛没吭声,眼神沉沉,像是要透过走廊的尽头看清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说到底,我也不是圣人。我也怕事,也怕回到从前。我只是见不得别人像我小时候那样,哭得撕心裂肺,却没人管。”
黄宇“啧”了一声:“你就是太容易动情了。”
“你说得轻巧。”李洛瞥了他一眼,“你又没真正体验过什么叫没人要。”
黄宇愣了一下。
心底像被轻轻戳了一下,不是痛,而是一种酸涩的无奈。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好挠挠头:“行行行,是我嘴欠。但话说回来,你既然看不过去,就得想办法让自己有力量。单凭你现在这样,去跟那些玩弄别人命运的人对抗,够吗?”
李洛的手停住。
黄宇继续道:“要是你真想帮吴映雪,或者以后遇到的别的人,不是光冲上去就完事。你得先想清楚,你能做到什么,你要怎么做,怎么不被人反噬。就算是陈思言,估计也会跟我说一模一样的话。”
李洛没立刻回答。他盯着自己的影子,心思飘得很远。
*
他忽然想起那位导演看着自己说“气质特别”的眼神,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片场时,所有灯光同时亮起的刺眼光芒。那一刻,他才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被看见了。
或许,他的力量,就藏在这里。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黄宇盯着他,眯起眼睛。
“坏主意?”李洛抬眼,笑了一下,“那要看你觉得什么是坏了。”
“我就知道你脑子不安生。”黄宇哼了一声,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不过算了,你反正从小就这样,撞了南墙才回头。只求你撞墙之前,记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让我准备好创可贴。”
李洛怔了一下,鼻子微微发酸。过了几秒,他轻声说:“黄宇,谢谢你。”
“谢什么?你谢我,我还得收保护费。”黄宇故意瞪眼,掰着手指算:“一次帮你出头两百,一次收拾烂摊子五百,情绪疏导一千起步。友情价,不议价。”
李洛没忍住笑出声来,“靠,你万恶资本家!”
*
这一夜,他们轮流守在医院走廊里没合眼。
没有透露任何消息出去,一切的调查都在秘密中进行。
病房里的吴映雪睡得很不安稳,时不时皱眉,像是在做噩梦。
但或许她之前的人生就是一场巨大的噩梦。
等到天色微亮,护士来换药,黄宇困得一头倒在长椅上,睡姿狼狈。
李洛却站在窗前,望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他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吴映雪之所以走到今天,是背后有一整套机制在推着她往绝路走。
那些人,那些力量,不会因为一个夜晚的救护车就收手。
但他也陷在这个巨大的系统之中,改变不了任何。
*
三天后。
陈氏集团办公室。
落地窗外是漫天暮色,城市霓虹灯逐一点亮。
桌面上摊开厚厚一叠文件,几份审计报告,几份匿名提供的照片,还有几段剪辑好的视频。每一份都像一枚炸药,足以将某些人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