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前脚刚走,蒋秋琳便朝周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周泽先是一愣,心里嘀咕:天玺内部的事,叫他过去做什么?可转念一想,莫非琳琳是想借这个机会,当着众人的面为他撑腰,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人。
应该是这样。
不等他回应,秦忠已将他推到蒋秋琳身旁。刹那间,十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在座的都是香江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此刻略显狼狈,也掩不住那股久居人上的气势。
这与之前在渔船上和卫安明对峙时不同。那时周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绝境中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气势,后来面对李启轩时也是如此。
可眼下,这群人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他,周泽浑身不自在,刚刚提起的那点底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他下意识想看向蒋秋琳,寻求一丝支撑。
蒋秋琳将一切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看他。她心里也不好受,不愿见他在人前难堪。可她清楚,这一步必须由他自己走。气势这种东西,终究不是靠小聪明就能撑起来的。
她心里,始终盼着阿泽能快些成长,真如他承诺的那样,有一天可以堂堂正正地挡在她身前。
客厅里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董事们的目光从审视转为惊诧、怜悯,甚至带着几分鄙夷。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同一个念头——终究只是个依附于人的面首。
蒋鸿霖和蒋鸿明跪在地上,也偷偷抬眼瞥他,眼神复杂。
周泽的血一下子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衣服示众的小丑,刚才靠巧取豪夺建立起的那点虚幻底气,瞬间崩塌殆尽。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些人心里是怎么评价他的。
蒋秋琳压下情绪,平静开口:“天玺航空与德信集团的股价,我会处理。但在此之前,有些账,必须一笔一笔算清楚。”
她抬手轻拍两下,颜凝带着两名助理走入人群,将几份文件逐一递出。
“这么多年,蒋家不曾亏待你们任何一个人。可你们做的事,实在上不得台面。”蒋秋琳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冷了下去。
每人拿到手的文件厚度不一。有人刚翻开就猛地合上,有人面色煞白,手指发抖,几乎要效仿蒋家兄弟当场跪下。
蒋秋琳不再看他们,视线转向蒋鸿霖二人,语气如冰:“蒋鸿威趁父亲去世之际,谋夺家产,罪不可赦。我已经向律政司和商业罪案调查科递交了证据。”
“至于你们,”她抬了抬手,颜凝适时播放一段录音,正是蒋鸿威四人争吵的内容,“念在你们最后幡然醒悟,交出所有股权,我便不再追究。”
录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蒋鸿威气急败坏的怒吼,蒋鸿霖懦弱地辩解,蒋鸿明阴冷的算计……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撕开。
蒋鸿霖和蒋鸿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他们最后的侥幸,也化为乌有。
蒋鸿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塌下肩膀,哑声道:“……我们……接受。”
蒋秋琳不再看他们,转向其他董事。“诸位手中的文件,记录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是选择体面,还是步蒋鸿威的后尘,你们自己决定。”
一位头发花白的董事颤抖着开口:“秋琳……蒋主席,我们也是一时糊涂……”
“糊涂?”蒋秋琳轻轻打断,眼神锐利,“陈叔,文件第三页,你通过离岸账户转移资产,时间、金额,分毫不差。这也是糊涂?”
被称作陈叔的董事顿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周泽坐在一旁,最初的难堪和慌乱渐渐被眼前这一幕驱散。
他看着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蒋秋琳面前噤若寒蝉,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他像一块海绵,默默吸收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
他慢慢挺直脊背,尽管坐在轮椅上,目光却不再闪躲,开始仔细审视每个人的表情,试图分辨哪些是真正的恐惧,哪些还藏着不甘。
蒋秋琳将他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缓和。
她需要他看清,更需要他适应。
“天玺国际是父亲的心血,我不会让它毁在蛀虫手里。”蒋秋琳的声音清晰传开,“愿意留下的,交出不该拿的,以后按规矩办事。我蒋秋琳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面如死灰的蒋鸿霖兄弟,最后落回众人身上,语气骤然转冷:“不愿意的,或者还心存侥幸的,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终于,陈叔颤巍巍地起身,朝蒋秋琳深深鞠了一躬:“蒋主席,我……”
不等他说完,蒋秋琳却站起身:“不用急着回答,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几个思维活络的老家伙顿时醒悟,快步走到周泽面前,脸上堆满近乎谄媚的笑容,早没了之前的轻视。
“周先生,”陈叔搓着手,语气讨好,“刚才……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蒋主席那边,还请您美言几句。”
“是啊周先生,”旁边的王董连忙接话,额上冷汗未干,“我们都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您看,需要什么‘诚意’,尽管开口,我们绝无二话。”
周泽没有立刻回答。他靠在轮椅背上,目光缓缓从一张张焦急的脸上扫过。他清楚,蒋秋琳故意留下这个空当,就是给他发挥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