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主妇的个中心酸,林家珍自己也懂。
曾舒仪替她妈卷起裤腿,接过二姐拿来的红药水,“我知道,做生意的名声不好听。但是日子苦哈哈的就好吗?”
“从小我在家不得宠,爷爷奶奶看重大哥,后来有了弟弟,我爸眼里只有这两个儿子了。妈,我不偷不抢,只是想让自己过好日子,现在政策允许,不是以前那个年代了,你……你相信我好吗?”
女儿们的不容易,林家珍都看在眼里,“可是舒仪,你知道你去做生意,巷子里的人会怎么说吗?”
“那就让他们说呗,等我有钱了,他们自然会羡慕。你看王朝阳,他家现在日子差别多大?”曾舒仪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爸不可能拿钱给我复读,我也不想随便嫁个碌碌无为的男人。妈,我想为自己拼一次,你支持我吧,好吗?”
“你……你怎么那么犟!”林家珍看女儿哭,她也哭,紧紧抱住了女儿,“你干嘛就不听我的呢?”
曾舒仪不说话了。
母女三人只剩叹气。
曾向民适时插一句嘴,“我支持三姐,倒买倒卖哪里丢人了?我看啊,是以前的政策不对,并不是我和三姐的思想有问题。资本主义怎么了,靠自己本事挣钱多光荣,难不成宁愿饿死,也不做生意吗?”
“哎呦喂,你快给我闭嘴!”林家珍瞪了眼小儿子,“这种话被人听到,咱家都得完蛋!”
曾向民撇撇嘴,往椅子后面靠去的同时,翘起二郎腿,“妈,你是知道我三姐的,她比谁都犟。我劝你出钱给三姐办个证,不然无证经营,迟早被抓紧去。”
说这话,他也有私心。他因为在学校倒买倒卖被开除,后来家里看得紧,不许他再和那些朋友来往。如果他妈支持三姐做生意,也就没理由关着他了。
其实林家珍早有想法,只是想再看看女儿的态度。
“罢了,我是拧不过你。”林家珍回房间拿了三十块钱,“你拿去办个证,但你要和我保证,证办下来之前,不能去投机倒把,听到没有?”
曾舒仪看着眼前的钱,不可思议道,“妈,你真给我?”
“我不给你钱,你肯定去搞非法经营。舒仪,妈胆小,怕你们出事得很。上次向民被退学,我几天几夜不会睡,你就听妈的,好吗?”林家珍恳求道。
曾舒仪自然愿意听话,“可是爸那里,能同意吗?”
林家珍性格软糯,平常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曾庆良说了算,现在那么大的事,曾舒仪觉得她妈做不了主。
林家珍却道,“我的孩子,都得好好活着。你爸不同意也没用,钱我已经给你了,有本事他打死我。”
嘴上这么说,林家珍心里是怂的,但不这样,她真怕女儿会被抓去劳改。她让女儿快点去,免得夜长梦多。
曾舒仪也是这么想,只是做什么生意呢?
带着钱和证件出门没多久,曾舒仪听到弟弟的喊声,以为是家里有什么事,结果是弟弟要跟着一块去。
“三姐,你带着我一起呗?”曾向民狗腿地跟着,“你看看我胳膊,有力得很!你一个姑娘做生意,肯定有人欺负你,如果有我在就不一样,我打架可厉害了!”
看姐姐不说话,干脆搂住姐姐胳膊撒娇,“哎呀三姐,你就带着我一起呗,求求你了,我的好三姐!”
曾舒仪:“昨天爸要打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我说一句话?”
“昨天是我不对,今天爸下班回来,我一定挡在你前面!可以吗?”曾向民知道他爸性格,等回来后,一定会大发雷霆。
曾舒仪看了眼弟弟,十六岁的半大小子,现在没书读,又没个正经事干,长此以往下去,再和以前那些二流子混,迟早要出事。
而且有句话弟弟说得对,让她一个人去走街串巷卖东西,现在想起来,心里有点怕的。
她故意拖长尾音,“那看你表现。”
“好嘞好嘞,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曾向民乐开了花。“三姐,你要做什么生意?吃食?还是修理?”
想到能做生意,曾向民雀跃得很,黏糊糊地跟着他姐边上。
曾舒仪想了想,她没有做吃食的手艺,也没人会教她。
那天白多多夸她能说会道,她现在可以,不用怕被抓,本钱便可以追加。曾舒仪已经有了想法,她挑起长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曾舒仪姐弟去办个体经营证,曾家那,林家珍的心还在怦怦跳。
快到傍晚时,曾庆良下班回来,随意地问了句,“怎么样,舒仪那丫头回来没?”
林家珍在切菜,“回来了。”
“算她识相,她要是再和我犟,我打断她的腿!”曾庆良洗了把手,手上沾了机油,一直洗不掉,“她现在不想做生意了吧?”
林家珍切菜的手顿了下,深吸一口气,“我给她拿钱,让她去办个体经营证了。至于做生意的本钱,她自己出。”
“什么?”
曾庆良以为自己听错了,让林家珍再说一遍。
林家珍放下菜刀,“舒仪也是我女儿,既然你劝不动她,我只能顺着她。庆良,再丢人也比女儿跑丢了的好,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看着舒仪无家可归。”
她的眼泪说掉就掉,看得曾庆良更懵逼,他还没开始骂人,怎么就哭了?
“你……林家珍你……你真是好样的!”曾庆良指着爱人,手在发抖,“你知不知道惯子如害子,你这样做,会让多少人看我们家笑话?”
“我不怕被看笑话,我要我的孩子都好好的!”林家珍擦了眼泪,“反正钱我已经给了舒仪,你反对没用了。还有,你要想赶舒仪离开,我就和你拼命。”